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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pter 27&28·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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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童節還差幾天,酒吧門外就已經張燈結彩,用各色氣球和鮮花裝點出了節日的氣氛。新一周的主題早早打出,進進出出都是刻意裝嫩的男男女女。

這年頭,孩子都過情人節,年紀大的才過兒童節。

許朝歌剛一出門,一連被幾個賣花的小孩堵住去路,抱著她大腿將蔫了的假玫瑰往她臉上湊,吆喝著:“姐姐買一枝吧,買一枝。”

許朝歌被撞得差點沒站穩,好不容易控制住,立馬挪著她肩往外撥,帶著僵硬的笑道:“我不要的。”

小孩執著:“馬上過節了,買一枝吧,買一枝。”

許朝歌為難的四處張望,說:“我都多大了,不過兒童節,而且啊,哪有自己給自己買花的,周圍這麽多人,你幹嘛單單要我買呢?”

小孩理直氣壯:“人家都有男朋友陪,你沒有,還不趕緊買一枝花讓自己高興高興?你朋友看到了,你也可以假裝是別人送的嘛!”

許朝歌哭笑不得,這年頭單身就是原罪,獨自一人走在街上,小孩都可以盡情嘲笑她。

她只得無奈地掏錢,問:“多少錢一枝啊。”

“十五!”

“好貴!”

“這是正宗的大馬士兵玫瑰。”

“什麽大馬士兵,那是大馬士革,再說你這根本不是玫瑰,就一普通的月季。”

“是玫瑰!”

她翻了一張五十的票子遞過去,說:“沒有零的,你給我找錢吧。”

孩子臉上狡黠一笑,許朝歌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,就見這孩子將錢一抽,分出手裏的四枝玫瑰往她肚子上一拍。

“看你漂亮給你便宜十塊,下次買花還找我啊!”說完拔腿就跑。

“……”許朝歌楞了一楞才反應過來是被訛了,指著那小妞的背影:“你給我站住!”

小妞邊回頭邊做鬼臉,笑嘻嘻的一路飛奔,不過實在不巧,悶頭撞上了一堵人肉墻,揉著額頭去看的時候,一個比方才那位還漂亮的姐姐拎住她領口。

曲梅朝一臉得意地朝許朝歌揮手,問:“怎麽謝我?”

許朝歌氣喘籲籲跑過來,看看猛烈掙紮的小妞,又看看一臉得意的曲梅,說:“怎麽那麽巧呢?”

挺久不見,曲梅明顯比前一段養得好,臉上的肉又回來了些許,年輕的皮膚飽滿柔嫩,白裏透著紅。

衣著一如既往的前衛大膽,許朝歌還以為怕風穿著牛仔褲,她已經光著兩條大腿,踩上紅底的尖頭高跟鞋了。

曲梅說:“真巧,剛剛在車裏看到你被人欺負,我二話沒說就下來救你了,畢竟是一年多的同學,總不能眼睜睜見著你被人欺負吧。”

明知道這種想法不能有,許朝歌還是沒法控制地覺得內疚,說話的時候自然低人一等,小聲道:“謝謝。”

曲梅陰陽怪氣說:“假客氣。哎,我怎麽見你是從酒吧出來的,大下午的不在學校念書,跑這兒來逍遙,不像是你的作風啊。”

許朝歌說:“可可夕尼今天在這邊唱歌,我過來聽的。”

曲梅一嗤:“入了魔了,這歌手到底多大魅力,把你迷得顛三倒四的。寶鹿也是他粉絲吧,以前成天看你們倆為了他東奔西跑的。”

許朝歌扁扁嘴:“是啊。”

曲梅看了眼自己剛做的美甲,裝著不經意地問:“他呢,怎麽沒過來接你,以前不黏得挺牢的嗎?”

一句話正中許朝歌軟肋,她鼻子發酸,半晌才低聲說:“梅梅,他應該不會再想和我在一起了。”

曲梅眉梢當即一挑,問:“怎麽的,這才幾天啊就鬧掰了,該不是我上回胡言亂語一下,就把你們倆拆散了吧?”

許朝歌說:“不關你事。”

“那是怎麽的,又找著別的獵物了?”

許朝歌牙齒發澀,點了點頭。

胡夢昨天回來後,開門見山就是一句:“朝歌,你退出吧。”

許朝歌被震得往後一退,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,胡夢就迫不及待地說:“校慶匯演那次,我都能把角色讓給你,這次你把他讓給我,也是應該的吧。”

可這兩樣又怎麽可以對等呢?

許朝歌於是說:“夢夢,你覺得這樣對我合適嗎?”

胡夢將頭一側,不去看她,說:“朝歌,你別老做出這種受害者的模樣,你別忘了自己當初也是撬的曲梅墻角,我現在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何況景行都厭倦你了……”

許朝歌心一跳,她喊,景行。

“所以,咱倆誰也沒比誰高尚,既然你原本就不是光彩的,那就別怪別人也用同樣的手段對你。何況景行是因為那個角色才對你另眼相看的,要是那天我不因為拉肚子請假,他根本不會發現你。從這個角度來說,是你偷了我的。”

曲梅聽了哈哈大笑:“所以你就真的退出,也沒跟崔景行那王八蛋聯系過?這世上最難說的就是人心,你這麽肯定胡夢一定說了真相,一句瞎話都沒編?”

曲梅說著渾身冒汗,連同一件薄外套都給脫了,露出緊貼曲線的連衣裙,惹得行人頻頻註目。她滿不在乎地上下摸煙,給自己點上一支,吸了兩口。

“真他媽犯賤,又不是沒見過男人,怎麽一見那王八蛋就一個個都合不攏腿了。何艷艷打先鋒,我跟上,後來是你,現在還有個胡夢,都被豬油蒙了心吧,全是傻逼!”

曲梅眼睛紅了一圈,恨得直牙癢癢。

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,她原本再怎麽怨恨許朝歌,有朝一日聽到她也被甩,失敗的挫折感即刻解除,心裏更是因為湧起一陣快意,反而對她產生了同情。

曲梅安慰許朝歌:“這樣也好,崔景行他就不是個東西,撩你的時候跟條狗似的,想上別人了就拍拍屁股走人,你就當吃一塹長一智。”

許朝歌抹了把臉,說:“梅梅,其實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對不起,我答應你不跟他來往,可你倆一分手,卻立馬跟他攪合在一起。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……”

曲梅啪嗒啪嗒抽了兩口煙,被濃濁的煙熏得眉頭緊皺,說:“這有什麽不好解釋的,還是那句話,賤的唄。”

她一陣冷笑:“不過你也別太為難自己,你今天說的這點破事,其實我早不往心裏去了。我可不再是以前那個曲梅了,我現在一點都不在意那王八蛋,相反,該在意的人是他。”

許朝歌不解,看到她漂亮的眼睛裏閃著陰惻惻的光。

曲梅湊近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:“我最近那位才叫厲害,就是崔景行見到他,也不得不禮讓三分。我只要一想到他看我們倆在一塊的樣子,就高興得不得了。”

許朝歌想問這人是何方神聖,就看曲梅緊盯著她脖子上一處。曲梅伸手上去擦了下,說:“這兒是什麽,黑漆漆的一塊,在哪兒蹭的的?”

許朝歌往旁邊一縮,說:“我自己來。”

曲梅無聊地站去一邊,打著哈欠問:“一會兒回學校?”

許朝歌用力揩著皮膚,說:“是啊。”

“要不要我用車送你過去?”

許朝歌說:“不用,打車很方便的。”

曲梅說:“那隨你,我先走了。”說著手一招,一輛豪車從街邊滑來,穩穩當當地停到她面前。

許朝歌目送她上車,說:“路上開慢點。”

回到學校差不多六點,剛下課不久,路上都是急著往回趕的學生。

許朝歌一連遇見幾個同班同學,都一臉好奇地過來問她昨天胡夢的事。許朝歌硬著頭皮說:“其實沒有什麽的。”

“那常平幹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,我聽在場的人說,常平還警告夢夢不要挖墻腳呢,不然就要她在這兒待不下去。”

“挖墻腳?這活挺有技術難度啊,怪不得最近總見不得夢夢人影,原來偷偷去搞地下工作了。不過夢夢怎麽能挖常平的墻角啊,難不成夢夢喜歡女孩兒,或者是常平喜歡男人?”

大家都嘻嘻哈哈笑起來,唯獨跟胡夢一個宿舍的幾個沒吱聲。

等人散了,這幾個才圍著許朝歌說:“朝歌,你還好吧?”

有些事情,走得近的人才能發現端倪。不過因為難以啟齒,大家都保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許朝歌聽出了她們的欲言又止,說:“我挺好啊……胡夢沒跟你們在一起?”

幾個人面面相覷:“她說今天身體不好,請假沒去上課。”

許朝歌點頭:“哦。”

裏頭有個心直嘴快的,挽上許朝歌胳膊,說:“朝歌,有些事你千萬別往心裏去,你這麽漂亮,什麽好男人找不到啊!”

其實盛氣淩人和冷言冷語都沒問題,可一遇到安慰體貼,許朝歌就覺得快要壓制不住鼻腔的酸脹。她抿緊嘴,不說話。

另一個搭腔,說:“是啊,你甭跟她一般見識,待會兒我們回去放過東西,陪你一道去食堂吃飯。”

許朝歌沒有胃口,卻又不好意思駁了她們的好意,於是獨自等在連廊。昨天的種種又在腦子裏浮現,她厭煩地走去欄桿往外看。

樓道裏卻突然傳來大喊,方才那幾個同學都沖出來,模樣驚恐。其中一個向她招手,哭著說:“朝歌,你快來!”

許朝歌狐疑裏跑過去,大家都推著她往門裏走。只剛邁進一步,許朝歌就被濃重的血腥味熏到。

胡夢面朝下躺在衛生間裏,鮮血混水淌了一整地。

身後已是一片哭聲,有人痛苦地說:“夢夢,夢夢,她怎麽了!”

許朝歌心亂如麻,太陽穴漲得快爆開。腦子裏完全是一片空白的,天旋地轉裏她一連深呼吸了好幾口,這才找回零星半點的理智。

身體僵硬,她也不知道怎麽進了衛生間,再從地上抱起這個人。

胡夢整張臉都腫得不行,額頭上劃著長長的一道口子,邊緣模糊,大概是摔下去的時候撞上了墻面的水管。因為在水裏泡了太久,已經翻出白色的肉。

有人大膽湊過來看,嚇得一陣尖叫,說:“朝歌,朝歌,夢夢還有氣嗎?”

胡夢身上還是暖的,胸腔有節奏的上下起伏,許朝歌仍舊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脖子,說:“快叫救護車,快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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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護車上,要拿主意去哪家醫院的時候,許朝歌想也沒想就報了個名字出來。

護士好心提醒,說那地方價格昂貴,而且沒有預約很難進入。

許朝歌仍舊是堅持前往,說:“就去那兒吧。”

到了地方果然一切順利,胡夢被推進急診立即開展救治,她們幾個一道來的則負責湊錢繳費。

許朝歌累得幾要虛脫,衣服上又滿是鮮血混著臟水,汙糟的氣味讓她一陣暈眩,腳下趔趄差點一頭紮到地上。

幸好大夥及時發現,攙著她坐到一邊,又是給扇風又是給倒水,這才看她煞白的一張臉漸漸恢覆血色。

有人給她拍著胸口順氣,問:“朝歌,你好點了嗎,你可千萬別學胡夢,也玩暈倒嚇我們啊。”

許朝歌端著熱氣騰騰的杯子喝了幾口,定一定神,擠出幾點笑容道:“放心吧,我沒那麽虛弱,已經好了。”

方才拿錢去繳費的同學這時候訕訕回來,大家一陣感嘆:“怎麽那麽快啊,剛去就弄好了?是不是錢不夠,被人打回來啦!”

“哪能啊!”那同學把錢一一返還給大家,實在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說:“根本沒讓我繳,錢剛遞進去就被送出來了,讓我們別操心。”

“這是醫院還是紅十字會啊,怎麽看病還能不要錢了?”

“我也是這麽說的啊,不過那人一嘴的地方話,我聽不太明白的!估計是先欠著,之後一次性給?”

“肯定是這樣,哪有光看病不給錢的!”

大家閑下來,都來誇許朝歌鎮定,說要不是有她幫忙,她們幾個還不知道要熬到什麽時候才能送胡夢過來。

許朝歌剛要說話,後頭有人拍了她一下,喊她名字。回頭去看,是老人之家看門的大爺,她好奇地問:“您怎麽來了?”

大爺說:“果然是你啊,朝歌,剛剛遠遠看著就像,我來看吳老師的,你呢,怎麽也在醫院裏呢——咦,你身上怎麽這麽多血,受傷啦?”

許朝歌搖頭,將外套脫了搭在手上,說:“不是我,是我同學。您怎麽會突然來看吳阿姨?”

“不止我一個,大家都來了,我得把門關好,這才晚過來了會。吳老師她昨天摔了一跤,說是挺嚴重的,我們就趕緊來看看她。”

許朝歌一下站起來,說:“她摔倒了?怎麽回事?我也跟你一道過去!”

許朝歌跟大夥請假,領著大爺輕車熟路地找地方。路上大爺問她怎麽這麽熟悉的時候,她打哈哈:“看的指示牌而已。”

旁邊正好有護士路過,活潑地將她圍起,說:“許小姐,你終於來啦,怎麽那麽久都沒見過你。我們院長老是念叨你,崔先生也老念叨你。”

方才還說頭一次來,大爺滿臉的奇怪。許朝歌訕訕笑著背過身,跟這群護士說:“我是來看吳阿姨的,她最近還好嗎?”

護士們立馬不說話,一個個面露難色,其中一個挽過她手,說:“我來領你去看看吧,等你看過就知道了。”

病房裏已經擠滿了跟吳苓年紀差不多的大爺大媽,大家繞著她病床一圈相互竊竊私語,幾個情緒敏感的在旁偷偷拭淚。

吳苓躺在床上臉色鐵青,兩只眼睛半睜半閉,沒有焦距地看著身前的被子。

許朝歌心疼地過去牽住她手,輕輕喊了一聲阿姨,過了好一會兒,她方才自迷離裏回過神來,轉過眼睛看著她,艱難地笑了笑。

領許朝歌進來的護士這時候對四周的人說:“病人需要休息,麻煩大家配合一下,請到病房外面去等好嗎?”

眾人魚貫而出,最終只留下許朝歌和吳苓兩個人,許朝歌拉著她手貼在臉上蹭了蹭,說:“阿姨,好點了嗎?”

吳苓眉目舒展,始終朝她微微笑,聲音虛得幾不可聞:“好多了……你很久沒來看我了啊。”

許朝歌眼神躲閃:“對不起,阿姨,我最近有點忙。”

“以後要多來看看我啊。”

“……好呢。”

出門之前,許朝歌抹了抹眼睛。

房間外好不熱鬧,幾個大媽站在一處口沫飛濺,許朝歌定睛一看,被她們圈在中間的不是別人,正是多日不見的崔景行。

鶴立雞群的他站得筆挺,海軍藍外套折起勾在胳膊上,松著領帶,纖塵不染的白襯衫熨得連一個褶都沒有。

方才還哭哭啼啼的女人們,這時候喜笑顏開地做起了中老年婦女最熱衷的事——說媒——堵著崔景行一遍遍問他的情感生活。

崔景行明顯已經不耐煩,皺著的眉心小山似的皺出個“川”字,言語上仍舊是克制的,一遍遍重覆:“不需要……不是單身……”

頭疼得去掐太陽穴的時候,終於看到二十米開外的她,臉上又是那樣好看的笑容,嘴角勾起風流的弧度,說:“……對,有交往穩定的女朋友。”

許朝歌心跳如擂,卻打不定主意就是這樣等待,或者立刻離開。心裏期盼著他會過來,笑著問你怎麽不接電話,又害怕他即刻翻臉,質問她怎麽害的胡夢。

幸好兜裏手機解救及時的一直亂顫,鈴聲響得讓所有人都看過來一眼。

許朝歌終於驚醒,尷尬萬分地去接聽,一手攏著聲音說:“餵,你在哪裏!”

視線裏,崔景行撥開眾人向她走來,身後卻有人把他喊住,說:“崔先生,你母親喊你進去,她有話要跟你說,很急。”

他大約無奈,聲音略顯低沈地說好,又不肯立刻進去,仍舊還是追著許朝歌喊了兩聲。

許朝歌當沒聽見,閉上眼睛,橫下心來往前趕。

許朝歌一路疾走,最後一段幾乎狂奔。樓梯口焦急等待電梯的時候,恰好遇到自門後出來的許淵。

許淵一臉驚訝,說:“許小姐,你果然回來了!”

許朝歌僵硬一笑,向他打個招呼,一頭紮進電梯。而本該出來的許淵一直沒動,站在控制板後頭問她:“來了多久,是要走了嗎?”

許朝歌點頭,看著他按下了數字“1”。

電梯急速下行,許淵轉身看她,問:“是來看太太的吧?”

許朝歌點頭:“嗯。”

許淵:“見到先生了嗎?”

許朝歌默然。

許淵微哂:“近來先生一直很忙,為了太太的病跑了很多地方,這才一直沒能去看你。他說給你打過幾次電話,你都沒接著,怕打攪到你就沒再追撥過。”

許朝歌向許淵連連點頭,心裏若有似無的想,以往他不著痕跡的解釋是為了讓她寬心,因為那時候崔景行追在身後,他作為下屬需要幫忙。

現在有意無意的解釋是為了替崔景行掃尾,好讓她不帶希望的來,不帶怨氣的走,他作為下屬理所應當要考慮周全。

許朝歌想著垮下臉來,許淵說要送她的時候,她斬釘截鐵地拒絕,說:“我在網上約了車,不用麻煩許助。”

許淵實在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跟在她後面往大門外頭走,說:“都是我該做的,跟你說過的,不用跟我客氣。”

許朝歌低聲:“此一時彼一時。”

許淵還是執著地跟著,她步子小,他便慢一點,她步子大,他就快一些。幸好自動門移開,許朝歌方才約好的車子恰好停下。

許淵又十分周到地連車門都幫忙打開,向司機說:“麻煩路上開慢一點。”

許朝歌抓著頭發,一臉無奈地說:“許助,真的足夠了,這麽久的照顧,感激不盡。你要是這會兒上去,麻煩給我帶一句話給崔先生。”

許淵正忙著記車牌號,說:“你盡管說。”

“請崔先生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,也別發莫名其妙的短信,我都不會理的。至於胡夢的事,相信你們也已經知道了,麻煩你們照顧好她。”

“許小姐和先生的事,最好還是兩個人當面談比較好。至於胡夢?”許淵像是在思索這個名字:“胡夢關先生什麽事?”

許朝歌徹底沒了耐心,往車上一坐,說:“事情我都告訴你了,接下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。”

許朝歌坐在車裏一動不動,身上的汗還是雨似的一陣陣的往外淌。

手機一直在響,她怔怔看著窗外無動於衷。最後司機都聽不下去,提醒:“小姐,你手機一直在響啊!”

許朝歌這才不得不把註意力轉走,掛斷,再打,再掛斷,再打……她索性把那礙眼的號碼拉進黑名單,世界終於安靜,她耳邊卻比方才還要吵雜。

一團一團的事情攪亂的線團似地堵在腦子裏,她捂著頭,幾乎崩潰。

許朝歌中途改了路徑,沒回宿舍,直接讓車開去了機場。

候機的時候,她看了一份報紙,瀏覽了幾個網站,跟常平聊過電話,又坐在餐廳裏,趴在桌上一連吃了幾份冰沙。

她於半夜登機,下車後打了一輛黑的,晃悠幾個小時終於到達拍攝基地。

劇組的人在趕拍一場晨戲,幾乎所有人都在一片霧氣裏等待旭日破曉的那一刻。她就倚在一個樹樁旁邊,在這熱火朝天的人氣裏面放空自己。

老樹看到許朝歌,特別驚奇地招手喊她過來,說:“不是講好就一天嘛,昨天既沒見你人影,又沒見你電話。今天來這麽早幹嘛,負荊請罪啊?”

許朝歌被霧染出一頭的水珠,連密長的睫毛上都凝著圓圓的珠子,一眨就往下簌簌的落,混著熱乎乎的眼淚,我見猶憐。

老樹嘖嘖:“我又沒罵你,你怎麽就哭了,先回去休息會再來報道吧,一身的酸臭味!”

Chapter 29&30·關於他的第三件事

基地的賓館條件一般,別的都還好忍受,唯獨洗澡水的溫度特別考驗人品。白天的時候,人多的時候,心情不好的時候,就是它狀況連連的時候。

許朝歌脫了衣服站在浴室裏,放了大半天水也沒見它熱起來,裹著浴袍出去打電話給前臺,人很理直氣壯地告訴她,熱水車沒到,水溫只能維持現狀。

實在無奈,臨近六月,在這個天氣熱得還不算明顯的時節,許朝歌咬著牙關,硬是洗了一把冷水澡。

只是沒想到這一洗,洗出了麻煩。

回來的時候,身體明明沒哪有問題,可剛一出了浴室吹到風,她立馬接連打了三四個噴嚏。

趕往片場的時候,許朝歌鼻塞頭疼,坐在椅子上一陣陣的發冷。

老樹看她臉色不好,找人給她送了杯熱水,她捧在手裏捂著那暖氣,這才覺得心裏舒坦了一點。

中午大家吃盒飯的時候,老樹特意挨在許朝歌身邊坐下,把飯盒裏的一個雞腿夾到她那邊,說:“瞧把你虛的,怎麽整個人都蔫答答的。”

許朝歌忙不疊的道謝,說:“挺好的,就是頭有點疼。”

“鼻子也塞著吧,鼻音真重。”老樹放下手裏的餐盒,三兩下撈起袖子,將手背往她額頭上靠過去。

許朝歌立馬驚得往後一仰,老樹按著她肩不許她動,說:“唔,果然發燒了,早上看你臉色就差,一會兒吃過就回去休息吧,反正今天也沒你的戲。”

四周立馬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投過來,在接觸到許朝歌眼睛的時候,又紛紛迅馳挪開,裝模作樣地相互交談。

許朝歌盡量不露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,說:“謝謝導演。”

老樹也發現周圍不同尋常的氣氛,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,端起地上的餐盒扒了兩口飯,說:“小事。”

老樹讓人用自己的車送許朝歌回去,剛一到達房間,身體裏剩餘不多的力氣就一下被抽走似的,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。

許朝歌摸著床便是倒頭就睡,被風吹得凍醒過來的時候,窗外已是漆黑一片。

她又歇了一會兒,這才頭重腳輕地去關窗子,這回拉開被子合衣躺進去,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無法入睡。

鼻塞嚴重,頭痛欲裂,她不停找著舒服的姿勢,直到輾轉反側之後等來了敲門的聲響。

老樹給許朝歌帶來了晚飯和藥,勸慰她無論如何要吃點東西的時候,非常自然地走進房間,參觀過一圈後,坐在了她的床邊。

這坐位太過敏感,讓站著的許朝歌一時尷尬,最後拎著他給的東西擱在一邊的茶幾,她拖了個凳子坐下來。

為了順理成章地打發人走,許朝歌按著翻滾的胃硬是吃了一點。過程中,老樹一直盯著看她,問:“怎麽突然就病得這麽嚴重?”

許朝歌將沖到兩頰的長發掖去耳後,說:“早上回來的時候沒有熱水……”

老樹一臉的埋怨:“你就洗了冷水澡?”

許朝歌默然。

老樹說:“你這簡直瞎搞,才到六月,你這不感冒才有鬼。幹嘛這麽想不開,整個早上也是魂不守舍的,是不是跟崔總鬧矛盾了?”

他想了想才問:“你這次回去,別是看見什麽不該看的了吧。”

許朝歌跟老樹,說到底應該是雇員和老板的關系,所有交情都在工作上,感情生活這樣的私事本不該在討論的範疇裏。

他這樣循循善誘的語氣,大有幾分釣魚的態勢,話題又切中的恰到好處。許朝歌稍微一想便察覺他話裏有話,反問:“您是不是知道什麽了?”

老樹將之理解成默認,走過去往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,說:“果然啊,還是被你撞上了,其實我之前就提醒過你的,你沒聽,一定要親自去見他。”

許朝歌手上一抖,一次性塑料杯裏裝著的蛋花湯灑了出來,溫度尚高,燙得她一陣嘶聲。

老樹連忙抽紙過來幫忙,埋怨:“怎麽不小心點,看,手背都紅了。”

許朝歌把手抽回來,顧不上理會,說:“我聽不懂。”

老樹說:“聽不明白也好,難得糊塗。崔總這人一向如此,再怎麽忙,也肯定不會讓自己單下來的。”

許朝歌眼裏閃著光,擱在膝蓋的那只傷手緊緊攥起。

“這個圈子裏的人都是這樣——我說了你不要心裏膈應——換女人就跟換衣服一樣。像你這樣的好女孩,理所應當找個更配你的人,失去你是他的損失。

“不過再怎麽說,還是要謝謝崔總讓我發現了你這塊璞玉,雖說演戲上頭稍顯稚嫩了一點,只要你能靜得下心來磨一磨,往後肯定能有所成就。我現在對你要求嚴格也是——”

“導演,”許朝歌終於打斷,忍著心底翻滾的酸楚,說:“我覺得不太舒服,想趕緊睡了。”

她一張臉發青,嘴唇半點血色都沒有。

老樹看在眼裏,說:“行,你好好休息吧,我先走了,明天再來看你。”

許朝歌送他到門外,老樹拍拍她肩說:“去休息吧。”

手從她肩頭滑到胳膊,暗示意味很重地搓了一搓。

許朝歌連忙將門帶牢,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。

許朝歌膽戰心驚地躺回床上,實在不夠放心,又起來去檢查了一下門,確定已經鎖好,這才重新走了回來。

夜的前半段,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睡著,到了下半段,陷入一場接著一場的噩夢,又迷迷糊糊地怎麽都醒不過來。

中途一陣嘈雜,吵得她受不了,雙手一陣亂揮,大喊:“好吵啊。”

那聲音能聽得懂人話似的,忽然就停了下來。她好奇地看過去,有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,抓著她高高舉起的手。

崔景行好看的誘人的散漫的笑,他時而遠時而近的好聞的氣息,又如霧氣一般地彌散開來,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內。

他聲音帶著幾分詰難地在問:“怎麽每次我喊你別走,你都要跑呢?”

許朝歌心軟得就像分化了的石頭,輕輕一捏就碎成齏粉。她痛苦地抓著他的手,像抓著一根稻草:“景行,你是要走了嗎?”

她絮絮的,給他講她為他慶生的打算,她見到胡夢時的感受,也講胡夢跟她說的話,她遇見曲梅的經過……

她好不容易逃回片場,以為可以躲過一場風波,卻被老樹糾纏,因為他似是而非的接近弄得神經高度緊張。

這一切誰都不怪,就該怪他,如果不是他過早的厭倦,她的世界怎麽會一團稀爛:她本可以認真念書,做好綠葉,閑暇的時候,跟常平一道去看可可夕尼。

提到常平,常平……

許朝歌忽然就驚醒過來,嚇出一身冷汗。

蟲鳴之中,她使勁擠了擠眼睛,發現四周其實空無一人,房間還是那個房間,夜晚還是那個夜晚。

沒有崔景行,沒有人來牽她的手,只有她。

後一天的下午,許朝歌抱病去拍攝了這幾天以來的唯一一場戲。

為了防止她過重的鼻音礙事,苛求完美的老樹徹底砍去了她的臺詞,要她僅用肢體語言完成預定的戲份。

許朝歌穿著綴滿珠子的短小褂,闊腿褲,赤腳在臺上轉起圈來的時候,頭上高高紮起的發髻拖著她整張臉都繃得緊緊。

很簡單的一段舞,老樹讓她一遍一遍反覆跳,次數多到在場的人們竊竊私語,紛紛討論是否還有ng重來的必要。

許朝歌能坐下來的時候,兩腿又酸又漲,身子止不住打戰。

有人來給她送水,留下熱飲的同時,還留了一部手機。

許朝歌剛想問,那人指著外面,說:“是一個先生讓我帶給你的,看起來大有來頭,車子都開到基地裏面來了。”

許朝歌一怔,兩腳如有自我意識般往外走,剛一推開古樸的大門,前方石階外停著的車子刺痛她的眼睛。

那絕對是崔景行喜歡的牌子,喜歡的式樣。而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下,裏面果然是他俊朗的一張臉。

與此同時,許朝歌的手機響起鈴聲。

許朝歌屏息凝神地聽許淵的聲音在那頭響起:“許小姐,今天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話,覺得有件事務必要跟你澄清一下。”

她鼻音濃重地嗯了聲。

“那天你提到你的同學胡夢,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,先生跟她從來沒有單獨會晤過。只是因為她媽媽是太太的新任護理,我們與她碰面的機會才多了起來。先生生日那天接太太回家,她媽媽跟來照顧,不知道為什麽她也跟了過來,第二天早上才走。或許是在這個時候被你看見,或許是她給過你什麽暗示——”

那邊忽然有另一個聲音,崔景行低沈醇厚的聲音響起來,不耐煩地說:“把手機給我,我來跟她說,一堆廢話。”

許朝歌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,很快聽到他對著話筒抱怨:“你突然回來又突然消失,就是因為覺得我跟你那同學在一起了?滑天下之大稽,我連你那同學具體長什麽樣都不記得,你生氣之前能不能麻煩先問一問我?”

許朝歌抹臉。

崔景行語氣立刻軟化幾分:“說你幾句就哭,有沒有出息啊。那天因為可可夕尼跟我掰腕子的時候,不是挺有能耐的嗎?”

許朝歌索性放開了嗓子,上氣不接下氣地說:“你沒騙我?”

崔景行一聲冷哼,說:“有那個必要嗎?”

崔景行這時候舉著手機,向她招手,說:“過來。”

許朝歌站在原地,沒有動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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